吞没。故宫巨大的轮廓在深蓝近黑的天幕下,只剩下沉默而威严的剪影,角楼飞檐指向无星的夜空,带着一种亘古的孤寂和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一辆出租车悄无声息地滑停在故宫东华门外僻静的阴影里。车门打开,苏明远和林婉儿迅速下车,两人都裹紧了外套,仿佛想抵御这深秋夜晚渗入骨髓的寒意,又或是心底那份更深的恐惧。苏明远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文件袋,里面装着那方决定性的黄绢地图和拼合完整的玉珏。
门卫显然早已接到通知,并未多问,沉默地拉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门。沉重的宫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城市的最后一丝光亮和声响。门轴转动发出沉闷悠长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宫墙夹道里回荡,如同一声来自历史深处的叹息。
他们踏入的,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游客的喧嚣,没有刺目的灯光。只有几盏功率极低的、昏黄如豆的仿古宫灯,沿着长长的宫道稀稀疏疏地悬挂着,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投下一个个模糊、摇曳的光晕,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周围高耸的宫墙衬得更加阴森逼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年木头、尘土和石料混合的、冰冷干燥的气息,这是故宫在夜晚独有的、深入骨髓的沉寂味道。脚步声踩在坚硬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晰到刺耳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是在叩问着沉睡的亡灵。两侧高耸的宫墙在黑暗中向上延伸,仿佛没有尽头,挤压着有限的光线,也挤压着人的心脏。
引路的工作人员沉默寡言,只在必要处低声提醒一句“这边”、“小心台阶”。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而警惕。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几重深邃的宫院,终于抵达一处僻静的偏殿。殿内光线比外面略强,但依旧昏暗,弥漫着一股书籍纸张特有的陈旧气味,混杂着淡淡的樟木和防虫药水味道。殿内陈设简单,几排巨大的、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柜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塞满了各种资料盒和文件夹。中央一张宽大的、堆满了书籍和纸张的长桌,便是这里的工作核心。
桌后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研究员。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细银边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却异常锐利,此刻正专注地盯着摊在面前的一份复杂图纸。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镜片在桌上一盏旧式台灯的光线下,瞬间反射出两道冰冷、锐利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进门的两人,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正是李维民研究员,电话里那个冷静到近乎刻板的声音的主人。
“李研究员,您好。”苏明远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殿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黑色文件袋放在堆满资料的长桌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交付命运的慎重。“东西带来了。”
李维民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客套的表情。他戴上白色的棉质手套,动作精准利落,如同进行一项精密手术。他打开文件袋,首先取出那方泛黄的绢布地图,小心翼翼地在桌面清理出的一小块空间上铺展开。当那方“林氏宗正”的朱砂印映入眼帘时,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猛地眯了一下,镜片后的瞳孔有瞬间的收缩。
他俯下身,几乎将鼻尖凑到地图表面,指尖隔着薄薄的手套,极其谨慎地沿着地图的线条缓缓移动,尤其在那标注着祭天台的朱砂红点处停留了许久。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纹。
接着,他拿起了那枚拼合完整的苍绿玉珏。玉珏在他戴着白手套的掌心,流转着温润而诡异的光泽。他并没有立刻观察玉珏本身,而是将其轻轻放在地图上方,目光在地图与玉珏之间来回逡巡,像是在比对某种无形的坐标。然后,他才将玉珏凑近台灯,对着灯光缓缓转动,仔细审视着玉质内部的纹理和那断口处完美的契合。
整个过程中,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李维民偶尔翻动纸张的细微窸窣声,和他自己极其轻微的呼吸声。苏明远和林婉儿站在桌前,屏息凝神,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敲打着耳膜。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林婉儿下意识地握紧了苏明远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心和她一样冰凉,甚至带着细微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李维民终于将玉珏轻轻放回地图上。他抬起头,摘下眼镜,用指腹用力揉了揉眉心,动作间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难以置信。当他重新戴上眼镜时,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穿透迷雾的手术刀,直直刺向苏明远和林婉儿。
“这东西……”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背面的记载,还有这玉珏……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