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被陈顺利随手带上。`三~8\看_书.惘* ?追¨醉?歆~章-结*
独臂何擦刀的动作停顿了半秒,他没回头,只是用那只完好的左手,继续用抹布在那半截刀身上,一遍遍地、缓慢地擦拭着。
空气里,还残留着外面带进来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家里的事,比砍人还麻烦。”
独臂何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在闷热的厨房里听着格外清晰。
“烂肉,剜掉了,就不疼了。”
陈顺利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从头顶浇了下去,冲掉了一身的晦气。
独臂何终于停了手,他把那半截断刀往灶台上一插,刀身入木三分。
“你这把刀,比我的还快。”
他说的是陈顺利。
陈顺利抹了把脸上的水,水珠顺着他硬朗的下颚线往下淌。
“你的刀,什么时候能快到省城去?”
独臂何沉默了。
那坛子佛跳墙,镇住了县城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但要去省城,在天香楼那种地方砸场子,还远远不够。
“还差点火候。”过了许久,他才吐出这几个字。
“那就继续烧。”陈顺利把水瓢扔回缸里,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烧到那火能把天香楼的牌匾燎成灰。”
……
苏晴在后院小屋的煤油灯下,已经坐了两个时辰。¨齐^盛^暁`税·王* _追*嶵.辛*章^踕/
她面前摊开着那本红皮账本,算盘珠子在指下拨得噼啪作响。
可账本上的那些数字,进进出出,在她眼里却成了一团团扭曲的鬼脸。
她爹跪在地上的样子。
她妈抢钱时贪婪的嘴脸。
她弟弟被拖走时怨毒的咒骂。
还有陈顺利那句“不管是这家酒楼,还是你这个人,都是我的”。
一幕一幕,在她脑子里来回地转,像一盘被搅乱了的磁带。
门外传来王二麻子婆娘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苏老师,夜深了,我给您熬了碗姜汤,暖暖身子。”
苏晴头也没抬。
“昨天你去供销社买菜,账上多报了五毛钱的白菜钱。”
她的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个月的工钱,扣一块。”
苏晴手里的算盘珠子清脆一响,一笔账,就这么定了下来。
门外,王二麻子婆娘的呼吸声都重了,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灰溜溜地走了。
苏晴看着账本上那个“—1”的标记,心里某个地方,好像也跟着硬了起来。^欣¨捖`夲*鉮?戦\ /更`鑫`最^全~
这个家,陈顺利说了算。
而她,管着这个家的账。
半个月后,青杠山已经彻底入了冬。
鸿运酒楼的生意,却比夏天最热的时候还要火爆。
这天中午,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在一众自行车和板车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车子稳稳停在酒楼门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个司机,他小跑着拉开后座车门,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他看了一眼鸿运酒楼那块崭新的牌匾,嘴角往下撇了撇,那神情,不是嫌弃,是一种城里人看乡下亲戚时,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耐与俯视。
马经理眼尖,一眼就看出这人来头不小,赶紧哈着腰迎了上去。
“老板,里面请!您几位?”
“就我一个。”中年男人看都没看他,径直走了进去,在靠窗的一张空桌边坐下。
“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菜,端上来。”
“好嘞!我们这儿的招牌是佛跳墙,不过得提前三天预定……”
“那就随便来个能上台面的。”中年男人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桌面和凳子,才重新坐下。
那股子讲究劲儿,让整个大堂的食客都觉得自己的筷子沾了泥。
独臂何今天亲自掌勺,一道“八宝葫芦鸭”很快就端了上来。
鸭子去了骨,内里填满了八种山珍海味,造型饱满,香气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