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活着，两人的心蓦然地放下来了。不仅还活着，这动静，里面这人甚至还是蛮有力气。

站在门前，姜希宁想着敲一下，可是左右下不去手。木门破破烂烂的模样，被虫蛀地坑坑洼洼，上面还残留着青紫色的斑痕。或许是年岁久了，打磨的也不够光滑，拉手处还有着密密的小刺，尾端冒出来一朵白色的小蘑菇。

不过这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房子的主人看样子也不像是用手开的——门下方有数个黑灰色的清晰鞋印。

“喂——能进来不？”竹桃朝着里面叫了一嗓子，“惊生？”

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哼哼唧唧的声音消失。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嘀咕：“幻觉？”

房内再无动静之后，外面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姜希宁扬声问道：“惊生？”

“诶诶。”里面反应了一会儿，才出声道。他应该是好久没说话了，语气极度虚弱，声音沙哑地辨不清年岁，仿佛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的临终老妪。

“别进来！你们是干嘛的？别进来啊，我要不行了...”

躺在里间竹席上的惊生哎呦呦地喘息，动作艰难，勉强支撑着自己又翻了个身，一不小心碰到溃烂的地方，又痛呼了一声。他的头发已经打了条儿，一看就是好多天没有洗过了。

“找错人了吧...”里面又嘀咕了一声。惊生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迷迷糊糊，他已经病了好多天，幸亏是打小身体不错，要不然也不能支撑到现在。

自己已经在这里好些天了，除了最开始偶尔有官家的医者来瞧了两眼，摇头叹气地又走了，过去了这么多日子再无人到访。自从胡小三走了之后，他几乎是没有见过几个活人，刚才那一声，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现在外面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实在也是想不明白，怎么外面还会有姑娘来这儿。一听声音就不像是染了病的，这地方人人避之不及，若不是外面官兵把守森严，尚且没有染病的居民早就想方设法逃出去了，怎么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鬼地方。

更离奇的是，外面的人居然知道他的这个名字。除了胡小三之外，管他叫惊生的不过以前的两三个亲人。

莫不是....惊生病地发木的脑子转了转——胡小三死了？外面来的是给他报信儿的？

还没有等他为胡小三的离去而悲伤，门被一脚踹开，吱呀一声，姜希宁扛着一个大包袱就进了来。

短短的庭院中，不过几日没有搭理，杂草就已经开始疯长，一片狼藉。这两侧原本栽了些花，还有些青菜，现在大都被杂草淹没了痕迹，只有依稀两三棵还能探出来个头。杂草近乎已经没过了小腿，叶片纤细边叶仿若锯子，边角带着锐利的短刺。姜希宁走的小心，这才没有被划伤小腿。

房子结构很简单，外头是石块混合着泥水草块垒起来的，墙缝中还有顽强的细草探出头，制成门槛的木头都变成了灰黑色，石板台阶上长了一层薄薄的苔藓。左右两间房，中央是个过堂，摆着一张竹木席子。穿堂风由此经过，一阵一阵地吹着，倒是也蛮清爽。即使是好多天没人打扫，这里面也不见一丝异味。

姜希宁进门，老远就瞧见躺在竹席上的那人，眼睛眨了眨，声音清脆：“惊生，想不到你这样了，倒是还过的挺讲究。”

惊生还板正地躺在席子上，感觉到来人不停劝阻，还是进了来，并且距离他越来越近了。他努力地睁开了一条小缝，以此试图看清来人。

“我担心胡小三回不来了，我这万一死家里，就这么臭起来了，那多不体面。”即使身上疼痛声音沙哑，他还是强撑着回答，“在这地方躺着，就算死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臭，体体面面的，多好。”

姜希宁走到他身边，站定，蹲下了身子，俯首垂眸打量着他。

他手肘动了动，试图支撑着身子起来，但实在一点力气也没有。眼角干涸，带着细碎的皮屑。他终于努力将眼睛扒开一条小缝，瞧见是两个身材瘦弱，皮肤白嫩的姑娘，不过站在前头的那个姑娘脸上蒙着面纱，他看不真切模样。

倒是不像普通的农家姑娘，看这模样，身份也定然是不一般——惊生心中疑惑，胡小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样的人物。

“两位，是来告诉我胡小三的死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