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声，在灶台前忙活的陈阿婆明显一怔。她微微佝偻着身子，半仰起头，沉静了一会儿。而后无奈地垂头笑了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哎...”陈阿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扭头看了一眼那一如既往半掩着的院门，面上浮现了些许失望。她苦笑了声，又忙起了手上的活计，捞起刀朝着在一旁被绑的结实的鸡走去。

“唉，年纪大咯……我那老头子离开了这么多天，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也真是的，这去了镇子上，十天半个月也不说传来个信儿。不怕姑娘你笑话，我昨日还....”

她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叨着，脸上还挂着些自嘲地笑。

“陈婆！陈婆！”

那在车边一推一扶的两人，步子更急了些。瞧着院子中没人应，其中一人放开了嗓子，又大喊了两声，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慌乱。

陈阿婆的嘴边的话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她这才发觉出来自己刚才并非听错。

她那被松垮眼皮掩住的一双小眼睛忽然睁大，面上瞬间划过一抹极重的担忧，被岁月雕刻出来的一道道沟壑都深深蜷在一起。

她伸手捂住胸口，心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农家内外院都是土路，如今气候燥热，在路上若是走快了些，扬尘起沙是常有的事。因此站在左偏房前，姜希宁也只能隐约瞧见慌忙前进的那两人的打扮。

她有些诧异，略微朝前探了探身子，望着那慌张奔来的两人，神色中带了些好奇。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天气，这两人竟然将自己包裹地如此严实。还有那躺在车上的人，整个人都软软地瘫在那里。

不过还是距离有些远，再加上扬起的尘沙，她也看不真切。只是单是凭借直觉，能感觉到那窝在车上的人不太正常，像是受了重伤。

待那车子在院前停下，车轮卷起的尘烟散去，缓了一会儿，前面的景象重新变地清明，姜希宁朝着院门的方向走了两步，这才看清了躺在车上那人的模样。

是一个处于昏迷状态的老者，衣着朴素，卷起的裤脚上沾着泥土，典型的庄稼人打扮。身形精瘦，裸露出来的皮肤沟壑纵横，带着黄土的色泽。

他垂下来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牢生林中的古树那盘旋在地上的根。下半张脸上罩着一层黑布，看不真切模样，只隐约能看见面上透着一抹不正常的惨白。

路边的林子中忽然窜出一股风，将那汉子敷在下半张脸上的面纱吹了起来，露出了被掩盖的部分。本应该带着生机的唇色此时一片青紫，脖颈上更是点着几颗殷红糜烂的疡。

看来，这就是陈阿婆日夜惦念的老伴了。

姜希宁蹙了蹙眉，正思索着，那阵清风已经消失，黑布重又盖回了老者的脸上，遮住了那殷红的痕迹。

陈阿婆终于有了反应，朝着院子门口奔来。

她半走半跑，步子踉踉跄跄，到了院门外，她像是没瞧见那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两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车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枯瘦的右手抬起，嗓子中发出嗬嗬的声音，颤抖着指着车子。

片刻后，她脚下忽然一软，整个人脱力了一般，直直地向着旁侧倒去。还好跟在身后的竹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手中原本准备用来杀鸡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老头子...老头子...”陈阿婆喘着粗气，嘴里终于有了声音。

“陈阿婆，您，您先冷静点。”竹桃也发现了那老翁身上的创口，死死地摁着陈阿婆的手臂，防止她忽然扑上去。

陈阿婆跌坐在地上，那平整干净的衣摆上沾染了泥土也毫不在乎，她脸上的皮肉颤抖，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推着车的那个人停下来后，掐腰喘着粗气，缓了缓，才站直了腰杆。他看到陈阿婆的这个模样，脸上露出来一抹不忍的神色，他搓了搓手，似乎在斟酌着如何讲出来这件事。

他小心地开口道：“前两天，陈伯卖完货回来，夜里忽然就起了高烧，而脖子上还...我和柱子看这情况不对劲，我们二人也没敢去医馆，就想着赶紧把人给弄回来了...”

旁边那个叫柱子的人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