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小姐,却不知道要怎样的措词;因之自己只管踌躇着,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约莫有一个多钟头。孔令仪方始由屋子里走出来,那刘先生在她身后送着,一路谈着话走了出去。计春站在一边,她却不曾看到,决不能够半路上把人家拦住,将花手绢塞过去,这也只好眼睁睁地看了她走去,也就完了。这时太阳光已经由墙上慢慢的移挪到地面上来了,会馆里的这些住客,自也陆续的起来。计春怕一个人久在院子里徘徊,会引起人家的疑心。走回房去,把房门拖着,躺在床上,将身上那条手绢由衣袋里抽出来,两手互相展弄着,看了只管出神。心里这就想着:她这条手绢,似乎不是无心遗落下来的。那个时候,院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她不会是和别个人留下来的吧?这样一位有钱的美丽小姐,会留心到我头上来,这真是猜想不到的事,难道她还真有心于我吗?不!不!这完全是我神经过敏之谈,我有什么特长,会让这有钱的小姐看中了。这个人,大概相当的浪漫,冯先生也曾说过的,她是一个没有希望的青年,自己何必去和她接近。如此想着,心里头似乎有点觉悟了。凭着什么,自己可以和这样的阔小姐来往?难道说我在中学考了一个第一,就会引起人家注意吗?然而现在的女子,决不如此。她们爱的是学生会代表,运动员,游艺团体里出风头的角色;至于孔小姐,她是个摩登女子,自己会驾汽车出来拜会朋友,至少也应当是个西服光头的少年,方才有和她同坐汽车,同逛公园的资格。自己穿这样一套灰布学生服,要和她在一处,恐怕人家会疑心是一个听差了。他躺在床上,将被卷齐着,高高的优了头,手上只管舞着那条花绸手绢,抖擞着那香气。忽然房门一推,那位刘清泉先生走进来了。计春想把这手绢收藏起来,刘清泉已经是看见了,就笑道:"喝!小周先生!你这样的老实人,也用这样的花手绢。”
计春只好笑着站了起来道:"我正为了这条手绢发愁呢!”
说着话,脸可就红了。刘清泉笑道:"这有什么可以发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