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牛犊已长到十岁,
是在劳累中长大的;
本想在机区耕地。
谷口要发大水。
本想去象擦驮财宝,
腿肚无力走不成;
驮的财宝磨破了背脊,
鼻子里阵阵疼痛。
啊!
话儿已经讲清楚。
南方和北方,
羊群宜于在北方,
六谷盛产于南方,
不知道选择哪里。
老虎与狮子,
老虎斑纹美丽,
狮子威力大,
不知选择哪个。
——卦书中的卜辞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最后的大决战正在内地的红色汉人和白色汉人间进行。在若尔盖也已经可以闻到硝烟的味道。人们慢慢知道,现在取胜的,正是十多年前经过的那支饥饿疲惫,却要北上经甘肃过黄河去抗击东洋日本的红军。
在尼玛的家乡,和在西藏、在扎布伦布寺一样,外表平静如常,各种谣言和真实的消息在暗地里四下流传,沸沸扬扬,闹得人心惶惶。这就是剧变前夜。
有人说无神论的红色汉人会平毁寺庙,杀绝僧人。
有人说连达赖喇嘛也掐算到大难将临,而准备逃亡。
现实却是,国民党马步芳的骑兵在草原上烧杀抢掠,使人民不得安生。人们更频繁地去到寺院,唯一的办法是祈求佛祖的保佑。
本来,尼玛的母亲就十分思念他。
从1942年到1949年,儿子离开家乡已经七年了。
最初的两三年,她连儿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无人在旁时,母亲就以泪洗面。终于,尼玛也在纳摩寺当和尚的哥哥带回了他还在人世的消息。
有若尔盖去朝圣的人看到了尼玛,家里才知道他到了拉萨。
母亲就盼望着学成归来的儿子有一天突然回到自己面前。到了后来,每到她瞩望村后那山口,看到每一个行人的身影,都会觉得那就是儿子归来了。那些日子,她叨咕着要到西藏去朝圣,去找她的儿子。可家里尽是男人、出家人、农夫、巫师、生意人、木匠,似乎都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男人们不太也不愿了解女人这种感情。尼玛母亲知道,以她的身体到西藏,肯定在半路上就会抛尸荒野。如果单单是去朝圣,那虽死而无憾,但她就永远也不会见上儿子一面了。
这样的结局是她不肯接受的。
寨子里又有一批人打算去西藏朝佛,尼玛的母亲立即行动起来。她找到了尼玛的表妹。她是一个壮健的姑娘。她为其准备了足够的盘缠,和朝圣人们一起上路。要求只有一个:不论怎样,都要把儿子给我弄到面前来!
表妹就这样踏上了去西藏的道路。两个多月,当她们到达拉萨,尼玛已经到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去了。
一行人又踏上了去扎什伦布的道路。
到达那天是藏历四月十六,晒佛节的最后一天。山脚下香烟缭绕,挤满了对着山坡上巨大佛像跪拜的人群。
尼玛和表妹就在拥挤的人群中相遇了。表妹立即就哭了。尼玛叫她不要哭。可表妹说:“我是代你阿妈哭的,她天天想你,天天都在这样哭泣。”
表妹带来许多家乡的消息。
他知道父亲已不在人世了。虽然,佛教把死看成是“解脱”,但他还是感到由衷的悲痛。但表妹等了他很久,他也没有下定立即返回家乡的决心。
其实,他的内心也充满了彷徨。展望前途。他有了一种空虚的感觉。过去,获得最高学位是一个最切实的目标,这一目标一旦达到,前途就空虚起来,在宗教界,有些地方和俗世完全是一样的。无论你拥有多少知识学问,如果你不是出生于有权势的家庭,而且没有金钱,就不能得到应有的地位。许多人就又去重复以往的课程,这样白白消耗生命与才华。但回到家乡,一切也是一样。
转眼到了公历1949年6月,摇摇欲坠的国民政府在南京由代总统李宗仁颁发了承认十世班禅在青海转世的命令,并在青海塔尔寺举行了坐床典礼。而一批主张“西藏独立”的狂热分子,仍然千方百计阻止维护祖国统一的班禅大师归回西藏。
许多披着宗教外衣的人也声嘶力竭为政治、为权力而鼓噪。这就是当时全藏区人民虔诚信仰的宗教圣地的状况。
尼玛感到失望,这些都不是书中读到佛学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