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洪水如同被激怒的巨兽,在杏林路西段涵洞入口那片巨大的“堰塞湖”中疯狂翻涌、咆哮。.k!a~n`s\h`u+g,u?a?n′._c!o?m¨瓢泼的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地抽打着水面,激起密密麻麻的水花,又被更汹涌的浊浪无情吞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铁锈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灾难过后的死寂气息。
赵磊操控着颠簸的IRB(充气式救援艇),引擎发出吃力的嘶吼,尾部螺旋桨卷起浑浊的浪花,艰难地劈开漂浮着各种杂物——断裂的树干、扭曲的自行车架、翻倒的垃圾桶、甚至半扇沉重的木门——的水面。艇身在湍急的水流和漂浮物的撞击下剧烈摇晃,每一次颠簸都让艇底的积水哗啦作响,冰冷刺骨。
艇尾的积水中,林溪被江焰以一种近乎禁锢的姿态护在怀里。她浑身湿透,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身体因极度的寒冷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每一次剧烈的颤抖,都清晰地传递到紧贴着她的江焰身上。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额角不断流淌,混合着眼角汹涌而出的滚烫泪水,尽数浸湿了江焰颈侧的皮肤和救援服领口。压抑到了极致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破碎地溢出她的喉咙。
这呜咽不仅仅是劫后余生巨大恐惧的本能释放。
当江焰那声裹挟着雷霆之怒与同归于尽决绝的“放弃你,我会死!”在她濒临涣散的意识中炸响,当那只滚烫染血的手如同烙铁般死死抓住她手腕,将她从冰冷的死亡深渊中硬生生拽出的瞬间——一道迟来的、却足以刺穿灵魂的光,骤然劈开了她心中冻结七年的坚冰!
她懂了。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懂了!
他每一次沉默的注视,每一次笨拙的靠近,每一次在她竖起尖刺时依旧固执地守在不远处……那不是纠缠,不是愧疚的补偿,那是他在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修复着当年被自己亲手砸碎的信任桥梁!那是他在无声地呐喊:他从未真正放弃过她!那份感情,从未熄灭!只是被他当年那个自以为“为她好”的愚蠢决定,深深地埋进了心底最痛的角落!
而自己呢?自己从重逢以来,用冰冷的拒绝筑起高墙,用冷漠的话语作为武器,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将他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都狠狠地扎回去!默默接受他的所有示好,却不肯有任何的表示!固执地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会受伤。
看着他此刻为了救她,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浑浊的洪水中不断渗出刺目的鲜红;看着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依旧用身体死死护住她,对抗着毁灭性的洪流;看着他眼中那份焚尽一切也要将她夺回的疯狂……林溪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再用力揉碎!
巨大的心疼如同淬毒的尖刺,狠狠扎进她的灵魂深处!比洪水的冰冷更刺骨,比窒息的绝望更尖锐!
是她的固执,她的不信任,她的层层防御,才让他在靠近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如此鲜血淋漓!如果她早一点……哪怕早一点点……放下那些无谓的戒备,试着去理解他沉默背后的痛楚,去触碰他那份笨拙却滚烫的真心……他们之间是不是能早点化解误会?他是不是就不用走得这样艰难了?
这迟来的、铺天盖地的顿悟,化作了比洪水更汹涌的自责与心疼,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在她脸上肆意奔流。那破碎的呜咽里,浸满了对江焰深入骨髓的心疼,和对自身过往固执的、痛彻心扉的懊悔。原来,她施加于他的无形伤害,早己在他心上刻下了不亚于眼前这道伤口的伤痕,而她却浑然不觉,甚至以此为盾。
这认知带来的痛苦,几乎要压垮她残存的意识。心口的疼,仿佛被反复剜开,比冰冷的洪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更让她痛不欲生。这样大的情感冲击下,林溪几乎快要晕厥。
江焰的下颌轻轻抵在她湿透的发顶,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后背因替她挡下艇壁撞击而传来阵阵闷痛,右臂被金属碎片撕裂的伤口浸泡在浑浊冰冷的艇底积水中,每一次微小的水流冲刷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和麻木。鲜血早己将周围一小片积水染成了淡红色,又在雨水的稀释下不断扩散。然而,他环在她腰后的那条左臂,如同最坚固的钢铁镣铐,没有丝毫松动,反而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带着一丝蛮横的力度,将她更紧地箍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那力量之大,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却又成了这冰冷绝望世界里唯一的、令人心安的锚点。
隔着湿透的、冰冷厚重的救援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