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上某个点,“‘长弓’小组在这个隘口设伏,关键在于他们的火力交叉点覆盖了所有死角,而且利用了侧翼那个废弃水塔做观察哨……”他抬头看了一眼许三多依旧茫然的眼神,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压住烦躁,把语气放得更缓更细,“三多,你看这个图,敌人的车队……喏,就这些方块,从这里进来,必经这个‘Y’形路口。‘长弓’的A组,埋伏在左边这个山头,B组在右边这个土坡后面,他们的枪口对着哪里?交叉!对,就是这个交叉点!只要敌人车队一进入这个叉叉的中心区域,两边同时开火,像剪刀一样,懂了吗?”
许三多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个被成才笔尖反复描红的交叉点,眉头依旧紧锁,仿佛要用目光把书页烧穿。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好像懂了一点。就是两边一起打,让敌人没地方躲?”
“对!”成才眼睛一亮,用力拍了下桌子,震得台灯都晃了晃,“就是这个理!不留死角!让他们躲都没地儿躲!”他指着旁边自己画的地形草图,“你看咱‘风暴’基地东侧那个乱石谷,像不像这个隘口?要是在谷口两侧高点,放两个狙击组或者火力组,再配合突击组从正面佯动吸引……”
许三多的目光跟着成才的笔尖在草图上移动,脑子里的迷雾似乎被撕开了一条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他用力地点着头,像小鸡啄米:“我明白了!成才!这个好!咱得记下来,跟卫国说说!”
“嗯!”成才脸上也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凝重取代,“光这个还不够,三多。你看后面这段,敌人怎么反制的?他们用了烟雾弹掩护,还派了小股部队绕后偷袭观察哨……咱得想想,要是咱是‘长弓’,怎么防?要是咱是进攻的敌人,又怎么破?” 他拿起笔,在草图的边缘飞快地画着新的箭头和标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台灯昏黄的光晕外,是营房无边的黑暗。其他铺位上,沉睡的兵们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或翻身时床板的吱呀声。窗外,清冷的月光洒在空旷的操场上,一片银白,寂静无声。这片寂静覆盖了整个军营,也笼罩着分散在广袤国土上其他六大军区那些同样灯火阑珊的特种部队营房。每一扇亮着灯的窗口下,都有一群像许三多和成才一样的人,在疲惫的极限之后,依然强撑着透支的精神,在图纸上推演,在沙盘上厮杀,在头脑里一遍遍预演着西北那片名为“风暴”的战场。他们咀嚼着苦涩的咖啡豆提神,用冷水拍打滚烫的脸颊。没有喧嚣,没有口号,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手指敲击键盘的嗒嗒声,以及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沉重如铁的呼吸声。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如同实质的铅云,沉沉地压在每一支参演部队的头顶,压在每一个即将踏上“砺刃”战场的士兵心头。这压力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对手,而是来自那“唯一”的、残酷的胜利名额,来自对自身极限的反复压榨和拷问,来自对未知战场和未知敌人的反复揣摩与警惕。它比西北的风更冷,比东北的雪更沉,比南方丛林的瘴气更令人窒息。
整个军营,不,是整个七大军区所有指向“风暴”的神经末梢,都在这片死寂中绷紧到了极致,发出无声的、濒临断裂的呻吟。连月光都仿佛被这沉重的氛围冻结了,冰冷地洒落,映照着这片在沉默中积蓄着毁灭性能量的土地。营区里,连巡逻哨兵的脚步声都下意识地放得更轻,仿佛怕惊醒了这片沉睡的、却随时可能爆发出惊天怒吼的钢铁丛林。空气凝滞,寂静如坟墓,只待一声惊雷,撕碎这令人窒息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