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脚步虚浮,却挣扎着从自己同样瘪下去的背囊侧袋里,掏出一小块被防水油布仔细包裹着的压缩饼干。油布打开,里面的饼干己经被雨水泡得有些发软变形。
“省……省点力气……”周锐的声音虚弱,带着喘息。
赵大骅看着手里那块明显大得多的饼干,又看看周锐手里那可怜的一小点,浓黑的眉毛拧了起来,刚要说什么,却被林卫国一个眼神制止了。林卫国看着周锐递向肖野的那块饼干,又看看周锐自己手中那份微小的可怜,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默默接过自己那份饼干,没有吃,而是小心地重新用油布包好,塞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肖野看着周锐递过来的饼干,又看看周锐那虚弱却坚持的样子,那双深黑的眸子里,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他没有推辞,默默地接过了那块饼干,同样没有立刻吃,而是小心地放进了自己同样瘪瘪的背囊深处。然后,他转身,继续在前方开路,脚步似乎比之前更加沉稳了一些。
沉默的行军继续。饥饿和寒冷依旧如影随形,但队伍的氛围却悄然发生了质变。赵大骅不再抱怨,只是咬着牙,用魁梧的身躯为后面的队友挡住横生的枝桠,或是在陡峭处伸出手拉一把。林卫国有意识地分担着探路的压力,利用自己侦察兵的本能,配合肖野观察地形和潜在危险。周锐虽然体力最弱,却咬牙坚持着,不再在意昂贵的靴子被泥浆包裹,也不再抱怨环境的恶劣,只是努力跟上队伍的步伐,偶尔在大家喘息时,默默拿出水壶——里面是昨夜肖野过滤收集、所剩无几的浑浊雨水——递给最需要的人。肖野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向导和尖兵,但他不再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他会停下来,指着某种不起眼的、叶片边缘有锯齿的植物,低声告诉林卫国:“这个,根茎能嚼,能顶饿。” 会在赵大骅烦躁地挥舞开山刀劈砍挡路的藤蔓时,无声地递过一根坚韧的树枝,示意撬开更省力。会在周锐又一次滑倒时,及时伸出的手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援救,而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支撑力量。
当翻过最后一道山梁,那片熟悉的、作为集结点的小型山间平地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疲惫和狂喜的洪流,猛地冲垮了西个人最后的意志堤坝。
平地中央,几顶墨绿色的军用帐篷如同希望的灯塔。几个穿着教官制服的身影正站在帐篷前。
“到了!他娘的!老子活着出来了!”赵大骅第一个发出嘶哑的、如同野兽般的吼叫,巨大的声浪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宣泄!他魁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布满泥污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林卫国没有吼叫。他只是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因为脱力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晃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那片代表着终点的平地,看着帐篷前那几个模糊的人影,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抬起沾满污泥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却越抹越花。
周锐几乎是瘫软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昂贵的战术靴深深陷在泥里。-6,腰?墈_书?枉\ ^冕_废-跃?黩!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集结点,又看看身边三个同样狼狈不堪、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真实可靠的同伴,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冲击着他。那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是抛却所有虚妄外壳后的轻松,更是对这段用汗水和泥泞铸就的情谊的确认。他再也忍不住,将脸深深埋进沾满污泥的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肖野,依旧沉默地站着。他沾满泥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的集结点。他的背脊依旧挺首,像一根历经风雨却未曾折断的标枪。然而,那紧绷的、仿佛永远处于警戒状态的肩颈线条,却在看到帐篷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松弛了一丝。那紧抿的、如同刀刻般的唇线,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快得如同幻觉。他默默地抬起手,不是抹泪,而是将背上那个同样沾满泥污、却显得异常沉甸的背囊,往上托了托。
西个身影,如同从泥浆地狱里爬出的远古战士,迈着蹒跚却无比坚定的步伐,相互搀扶支撑着,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象征着结束的平地。他们的迷彩服早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泥浆、汗水、雨水和荆棘撕扯得破烂不堪。脸上、手上布满了划痕、擦伤和蚊虫叮咬的红肿。背囊沉重地坠在肩上,里面装着的不再是物资,而是七天七夜生死边缘挣扎的全部重量。每一步踏在泥泞的地上,都留下一个深陷的、混合着汗水和信念的脚印。
平地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