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凌晨,丐水镇热心快肠的居民将辣辣从好义茶楼的废墟里抬回了家,她一看见七张哭哭啼啼嗷嗷待脯的小嘴便又晕死过去了.
辣辣再度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趁满屋人一片忙乱办丧事,她偷偷溜出后门,爬上襄河大堤,闲逛一般跺到码头上,待四周无人,便掀起衣襟蒙住脸,一头扎进了襄河.
岂不知辣辣的三女儿冬儿是个极有心窍的女孩子,她始终暗中注视着母亲的行动. 当辣辣爬襄河大堤时,冬儿赶紧告诉了叔叔王贤良.如果不是高度近视的王贤良在堤坡上与一头驴子相撞,辣辣根本就不可能跳下水.尽管晚了一步,王贤良还是比较顺利地从襄河的旋涡中救出了嫂子.
在丐水师范附属小学教书的王贤良对伏在他背上湿漉漉的嫂子说:"你怎么能这个样子呢?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呵!"
辣辣没有答理小叔子文绉绉的安慰,狠命捶了一下头,嚎啕大哭起来.
关在房间里擦身子换衣服的时候,辣辣看见了自己肚脐上方的红痣.她激灵一下想起了十四年前相面先生指着她这颗红痣说的一句徵言:水深火热啊 --- 你将来的丈夫一定要处处当心!当年百思不得其解的晦涩徵言今朝居然灵验了.上百的人在楼上听戏, 唯独王贤木一人掉进了开水锅随即又被烈火烤干 --- 这不是命中注定又是什么?辣辣被命运力量的显示震摄住了.她陷入梦一般条理紊乱的沉思中不能自拔,以至于只穿进了一只袖子;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直坐到汉口上来的客轮发出呜呜的长鸣.自清光绪二十一年,日本三井洋行将第一艘收购鲜茧的洋船开进丐水镇之后,每晚十一点半就有一班轮船靠码头.九十五年来,轮船几易其主,但它始终按时准点到达,到达时的鸣笛就成了丐水镇居民的报时钟. 一般家庭都是在气笛响过之后熄灯睡觉.王贤良被气笛声从繁忙中惊醒,十一点半啦,又有几个小时没见到嫂子了.他撞开了房门,辣辣"哎呀'一声如梦初醒,手忙脚乱掩住了胸怀. 当清晨的浓雾笼罩了丐水镇时,辣辣在天主教堂附近的零落人家中寻找相面先生的屋子.十四年前是姥姥将她哄骗来的,十六岁的辣辣正和王贤木等一伙男青年在扭翻身秧歌,腰上还系着腰鼓,当那个面皮青白的相面先生冰凉的长指甲触到她肚皮时,她痒得格格直笑."这是迷信."她说.姥姥啪地打了她一巴掌,说:"快别瞎说,到时候吃了苦头你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