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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浩起初并不愿意这样,但一旦这样便不能违例了。他是太阳,应该公正地向每一家洒去阳光。厚此薄彼是家乡的祖祖辈辈深恶痛绝的丑恶行为,泽浩天性就容不得厚此薄彼。
青奴实在为泽浩担心,她不想再忍了。
“泽浩。”她说,“喝酒也罢,可别喝得太凶,喝醉了要伤身子的。”
“谁说我喝醉了?”泽浩瞪起牵满血丝的眼睛,“放心,青奴,我清醒得很,我哪条大江大河没闯过,哪片海子没见过?”
“那么,赌总归是不好吧?”
“你管吧!你倒去问问,哪一家男人的事要堂客插嘴?你再说,我大巴掌煽你!’”
早上清醒过来,泽浩后悔了。他看见青奴和衣躺在床边,将背脊向着他。他仓皇地爬起来,孩子般向青奴撒娇,将一颗巨大的头搁在青奴柔软的大腿上。青奴用手指梳着泽浩粗硬的头发,长长叹息了一声。
她说:“泽浩,你说过,你要改变你的家乡。”
泽浩说:“我改变了。”
“你也被家乡改变了。”
泽浩说:“不,不,谁也改变不了我!”
青奴又是叹息,一夜长睡洗得他双眼澄净清明。清醒的泽浩该是个多么好的男人。
又有人来奉请泽浩,泽浩去了,又喝得酒气熏天地回来了。
青奴悄悄落下了眼泪。
就在小镇日新月异的时候,又一个外乡人来到这里并且住了下来,开了个学堂。他不懂规矩,没有请泽浩吃酒赌钱,所以,镇上许多人都不知道有了这么个教书先生。如今,来来往往的生意人多极了,外乡人再也引不起人们的好奇了,人们再不会傻不叽叽顶着毒日头从矶头尾随陌生人到他落脚的地方了。
这个穿一身藏青色绸长袍的男子是寻人寻到这里来的。那天,他拎着一只小皮箱,挟着一把雨伞,上了矶头逢人便打听,问可曾看见过一个穿红绸衣褂的姑娘?姑娘怀里总爱抱着一个取凉的竹筒子,竹筒子上满是窟眼。人们都说没有看见。他疲惫不堪,一屁股坐在小皮箱上。
于是有人去问姓名,问来历。听他介绍自己是教书先生,便有心留下他。这时候人们已经隐隐意识到读书识字的必要了。他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有个年长的男人做主将一间寡妇住过的房屋给他住。这间房屋今年正好满了一个花甲,寡妇的魂灵大约已经重新投胎托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