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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从这段典型的池莉式的力单味薄的议论里,你读到了什么?先是没有来由的绝望和无奈;接着,是同样忽焉而来的“坚信”,一种抽象、虚飘、含混的“坚信”;随后,是几乎所有池莉的小说中都可以看到的小市民式的“一锅热气腾腾的烂粥”式的关于幸福生活的想象和表白。这些轻飘飘的思想和苍白的想象,被胡乱地搅拌在一起,放到作品中。但是,这些“杂乱思绪”,并不能形成明确而深刻的主题,就像用发了霉的陈米熬成的“烂粥”,尽管“热气腾腾”、“无色无味”,但却不能被当作可口的美味佳肴一样。

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说:“临篇缀虑,必有二患:理郁苦贫,辞溺者伤乱,然则博见为馈贫之粮,贯一为拯乱之药,博而能一,亦有助于心力矣。”对池莉来讲,这实在是极好的忠告,值得再三思之,然后遵行。

三 小

从内在的精神视境上看,池莉的《看麦娘》同她的其它许多小说一样有个不足,那就是小。是小家子气的小,是小情调的小,是小感伤的小,是小懊恼的小,是小满足的小,是小快乐的小。刘熙载在《艺概》中论诗:“景有大小,情有久暂。诗中言景,既患大小相混,又患大小相隔。言情亦如此。”(刘熙载:《艺概》,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82页,第123页)小说亦如此。但是,读池莉的小说,你不必有这样的忧虑,因为,她的小说是只有小的。只有小也不打紧,如果它能臻达刘熙载论齐、梁小赋,唐末小诗,五代小词时所说的那种“虽小却好”(刘熙载:《艺概》,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82页,第123页)的境界。但是,在《看麦娘》中,小与好之间,永远隔着一条渡不过去的河。

不用说,《看麦娘》对与六月二十一日相关的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的介绍,对“父亲”在蜂窝煤上撒粉笔灰的“聪明”的赞赏,对“炸爆米花”的历史及具体操作过程的细述,都给人一种卖弄辁才小慧的感觉;它对男人反复议论,对上官瑞芳站在“父亲”的麦地旁“不停地吟唱”的叙述,对“两种大类型”的中年女人的议论,“我”对上官瑞祥的“何等深情何等浪漫的歌声”的夸赞和对他的“洋女人的乳房又是如何丰满肥大”的描写,都给人一种小情小调,缺乏意义的感觉;它关于“我”父亲之死的叙述,是小悲伤,因为它有声无情,并不感人;它关于“我”丈夫于世杰与女作者的恋情的叙述,是小懊恼,因为“我”的态度虚伪而奇怪;它关于“我们单位”办公室“根据形势需要装修”等腐败现象的议论,是小不平,不疼不痒,缺乏批判的锋芒;到了结尾,“我只有与上官瑞芳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围绕湖上岛盘旋的鸽群,感知(看着?)些许的金色阳光,在照耀我们裙角的看麦娘草,只有这样,我们的心便(才?)会一刻一刻趋于安宁。”(第31页),而这,正是轻飘飘的小满足、小陶醉。

小与浅和薄是联系在一起的,而与深和厚是无缘的。《看麦娘》缺乏深刻的意义感,缺乏丰富的情感含藏,因此,阅读这篇小说,你的心灵更多的是被疲劳感和厌倦感折磨着,很少被感动,很少看到深刻的思想之光。

小又是俗的亲兄弟。甚至,可以说,小正是因为俗才小的。俗既包括庸俗,也包括粗俗。池莉是自觉地追求俗的。她的俗是躲在“大众”的幕布后面的。她说:“我首先希望我是一个大众意义上的正常人。我能够与大多数人一样吃东西很香,穿着得体,知热知冷,知好知歹。我希望我具备世俗的感受能力和世俗的眼光,还有世俗的语言,以便我与人们进行毫无障碍的交流,以便我找到一个比较好的观察生活的视点。”(《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池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第48页,第349页,第323—324页,第359页,第305页,第297页)但池莉的“世俗的眼光”和“世俗的语言”离庸俗甚至粗俗的距离实在太近。她并没有通过有效的努力,将“世俗”的生活提升到俗中见雅的境界,无论从道德视境上,还是从审美趣味上来看,她始终都滞留在,甚至陶醉在“世俗”的生活之中。

在《看麦娘》中,池莉毫无必要写一只小公狗如何“只好跷起一条腿,朝肮脏的不锈钢垃圾筒撒尿”(第15页),写于世杰对“我”大吼大叫地骂:“你她妈有毛病啊?傻子啊?……妈的个老屄!”(第17页)或者,让于世杰一句接一句地说“我操”(第28页)。其实,不加节制地将市井无赖式的粗话写进小说,是池莉不少小说都存在的问题。在短篇小说《一种占卜的草》中,欧滔天之所以欣赏李蓍,就是因为她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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