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费都出不了。”
这时,有人捧上纸煤烟袋,交给孔大有。他坐下来连吸了两袋烟,屋子里默然的,只听到水烟袋呼噜呼噜作响。他抽完了两袋烟,才向世良道:“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不能管住女儿,也和你不能管住儿子一样。这事也不能怪你,但是我家用人很多,把这话传扬出去了,说我女儿嫁给手下一个开豆腐店的房客,那不是要命吗?所以,我望你们搬走,你和倪家若是肯搬下乡去住,我可以替你们出这一笔搬家费。你们愿不愿结亲,那是将来的话。眼前,倪家不能退婚;倪家退了婚,不是便促成我们小姐嫁你儿子吗?我已经有了电报到北京去,托人将我们小姐弄回来,两个人拆散开了,这事也就好办了。”
世良道:“孔老爷!你既然说有情理的话,我们也可以和你说心里头的话。你在省城里,上结官府,下结绅商,我们在你势力圈子里,敢怎么样?我现在决定了,把豆腐店就盘出去。盘个五六十块钱,自己到北京找儿子去,哪怕讨饭,我也要把他逼了回来。他……他……他来了航空快信,要和我脱离父子关系,我怎样舍得呢?我就是这个儿子。我当了爹,又当妈,好容易把他带到这么样子大。他……他……”
连说两个他字,世良道不出下文来,却在身上掏出一封信来,两手战战兢兢地,交给了孔大有。他放下水烟袋,将信看了一遍,中间有几句紧要的话是:
父亲生得了我的身,生不了我的心。我的心,不能像你那样想不开。我受了孔小姐这种推衣解食的待遇,我不能不和她订婚,而且孔小姐答应我一同去上学,什么花费,都是她负责,人心都是肉做的,我能再打消这场婚事吗?我为了我一生大事,不能不跟了孔小姐走。父亲不答应这婚事,是牺牲我一生。我以前读书,所为何来呢?你若是不把倪家婚事打退,我为了救我自己,只有和你老人家断绝父子关系。因为你看人家的姑娘,比自己儿子还重呀!还要儿子做什么?……
孔大有看完了这信,顿了脚道:“我这个贱丫头,竟是处处拿钱去买动人,可恶可恶!好罢,老周!你若是能把你儿子招回来,也是和我解了围,我送你一百块钱盘缠,你马上就走。”世良摇着头笑道:“老爷!你又说到了钱。我穷是穷,但是非分之财是不要的。我去找我的儿子,为什么要你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