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车子走了。计春回得房来,觉得口里有些干燥,等不及茶房来泡茶,就把桌子下面那个蒲包扯出来,摸了两个大蜜桃,两个大梨,用小刀子慢慢地来削了吃。
当他在削梨的时候,心里头就想着这个送梨子的人,觉得人家这番相待的意思,实在是好极了。我若是搬出这公寓,就是不和她绝交,也就辜负了人家这番盛意,何况自己原定的主意,就是从此便要躲开她呢。她家里家财有几百万,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假使我要做他们家的女婿,何必还念什么书?坐在家里享福就是了。她说得也不错,只要有钱交学费,不愁没有学校可进,何况我的功课,还可以考相当的学校呢!我和她来往,不过是得罪冯子云先生一个人,对于别人,并不相干。得罪了冯先生,没有别的,只是进学校差一个人照应而已。我有孔令仪在金钱上帮我的忙,什么事不好办?我又何必要姓冯的帮忙呢?是了,我就照了现在的计划进行,不必理会别人了。
这天晚上,月亮虽然是出来得晚一点,但是那隔壁人家的书声,还依然送到这边来。今晚计春听到,并不觉得有什么感触,他心里想着,一个星期之后,有漂亮的西服可穿了。现在是夏去秋来的时候,白番布鞋子当然是不合,是穿黄色的皮鞋呢?或者是穿黑色的皮鞋呢?帽子,自然是应当戴薄呢的。平常看那少年人穿西服,多半戴上一副眼镜,自己最好也找副眼镜戴着。这里有三十块钱,十块钱买鞋,五六块钱买帽子,还可以多一半,这一半怎样用呢?买一副眼镜又太多了。要不然,再买一支自来水笔,却是钱又不够;或者是自己将钱垫出来呢?或者是再和令仪讨呢?或者剩下几块钱来,留着自己零花呢?
他今晚的态度,与昨晚是大不相同,这思想方面,也是大为变更。他所想的不是书本子,将来的事业。所想的乃是西服,西洋皮鞋,克罗克斯眼镜,康克令自来水笔。看看令仪送的那只手表,抬起来看着,却是九点钟了。往日到了这时间,觉得应当还看几页书。今晚所想到的,便是已到电影开映的时间。若是令仪在这里,就可以坐了她的车子,一路去看电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