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的头,静静呆想着。若论到孔小姐这一番盛情,实在是不应当拒绝人家;若论到这会馆里大家如此的注意,自己还要和孔小姐来往,也就未免太不知事体。看这个样子,下午她必定是要来的,自己怎样的去避免这一场嫌疑,倒是可以考量的一件事。他想了许久,忽然将桌子一拍,突然的站立起来,下了一个决心了。他想着:这要什么紧,纵然把她得罪了,也不过欠缺一个朋友来往罢了。那也是冯先生说过的话,象我这种人,又何须乎要这样一个朋友呢?我既是不怕得罪她,等她来接我的时候,我就当面和她说,会馆里人很有议论,我不能去。有了这样重的话,我想她也要维持体面的,那就不好意思要我走了。不过自已向来也就脸嫩,回头见了人家的面,自己怎说得出这种话来?这只有一个笨主意,立刻就出门去,让她再来的时候,就扑一个空,到了二次遇到她的时候,就硬赖是冯先生找去了,也不要紧。她还能够到冯先生那里去对质不成?如此想着,这个办法,已是很对,于是不再作第二个打算,戴上帽子,锁了门,就向冯子云家来。冯子云也是个事务很忙的人,那里能够终日在家里守着。计春到他家来时,他恰是出去了不多大一会儿。计春又不便说是躲人来的,冯先生既不在家,自己也就只好出来。北平之大,自己并没有第二个熟人,这还可以到那里去?这只有想了一个笨法子,满街去乱跑一阵。初到这种大都会来,有许多地方,自己是不曾到过的。越了这个机会,也可以广广眼界了。自己原是住在偏于西南城的,现在也不择目的,只拣着向东北城的大道走去。一路之上,时而遇到黄瓦红墙,时而遇到峻峨宫殿,时而遇到热闹街市。久住南方内地的人,到了这里来,自然是另到了一个世界。一路行来,也合了古文上那一句话:忘路之远近了。约莫走有两三小时,自己觉得有些倦意了。心里想着:这应该回家去休息休息了,终不成这样的走到晚上去。好在有了这样久的时候,孔小姐也应该到过会馆去了。自己因为来时可以瞎走,回去就不可瞎走了。于是也就雇了人力车子向会馆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并不看到停有汽车,自然是孔小姐不在会馆里面,这很觉得身上轻松了一阵,不必犹豫,一直的走了进去就是了。可是他到了自己房门口,不知何故,门上的锁,却是不见了。用手一推门,首先所射入眼帘的,就是一件花斑斑的衣服,一丛短蓬蓬的头发,自己吃了一惊!待要向屋子外退出来,那件花衣却是很快的一转,计春这才看清楚了,原来是孔令仪小姐。这真是冤枉,满城乱跑了一阵,结果倒赶回来遇着她了。令仪见他神气一楞,就笑道:"你猜不着我这个时候会来吗?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是躲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