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令仪微微一笑,恰是计春也微微一笑,两个人微笑相对着,这倒让世良有些莫明其妙。世良望了计春道:"怎么着,我的话有些不对?”
计春和这位大小姐对坐在一处有了许久,他的胆子,比较要大些了。看了令仪一眼之后,这就低声笑道:"你老人家说的话,可是不大对。一个人生在世上,没有钱,不要紧,没有知识可不行。有了知识没有钱,可以想法子去赚钱;有了钱没有知识,这知识可是金钱买不到的。不要说有了钱,就可以不要知识。就譬如这位大小姐家里,有那些个产业,有那些个家财,必定要一个读书明理,富有常识的人,才撑得住这种局面。固然象大小姐这种人,是很能干的,现在也可以当家了。可是大小姐毕业之后,学问增高了,更可以把她府上那些家产,想法于扩大起来。那不比在家不求学要好得多吗?”
他说这一番话时,眼睛可不向令仪望着,好象完全是和父亲去讲理,并不干令仪的事情。说完了,他也不看令仪,自拿着茶杯,倒了一杯茶喝。令仪将手上的小折扇子打开来,放在鼻子下,掩住了自己的嘴唇,两只乌眼珠,却在扇子头上,向计春脸上看着。等到他把话说完了,然后将扇子拿下来,在胸面前连连搧了几下。恰是世良的眼光看过来,这就向他微笑道:"你们小先生年纪虽轻,说起话来,可是很有分量。照这样一说,他这人可了不得啦!”
世良听到人家说他儿子好,他总笑嘻嘻的。而况孔家大小姐,又是自己向来崇拜的人,当面这样很亲切的夸奖着,决不是一句虚话。于是抬起手来,摸了自己的胡子,微笑着道:"这是大小姐夸奖的话。他统共读过几年书哩?”
令仪看了世良那样高兴的样子,自己也就想着:一个大姑娘,对于一个初见面的男孩子,这样夸奖,未免有点着痕迹;而且对人家太看得起了,也就显着自己太没有什么知识;于是不加可否的,跟着一笑了事。在皮包里自掏出两张钞票,还了茶钱。世良看见,又少不得道谢了一阵。令仪抬起手表来看了一看,笑道;"该走动走动了。这里面地方太大,回头可不能仔细看完哩。”
世良心想,这就觉得人家盛情可感了。那里还能够让她在前领导着走?便道:"大小姐有事,请便罢。好在我们买了一张地图,照着图画来走,大概也没有什么错。”
计春在一边想着,这又是父亲的不对,人家刚刚会过了东,这就要和人家分开来走,显见得乡下人只会占别人家便宜的。可是那位孔小姐倒不注意到这上面,就向世良点着头道:"假使你们小先生进学堂,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帮一点小忙。因为我那亲戚,也在教育界里作事情。这一条路子,我倒是很接近的。”
她说着这种话,分明是有告别的意思,计春也只好眼望她走开,没有法子挽留了。然而所幸的她竞答应了帮忙,有小事都可以去找她,倒还种下了一个好机会。可是世良,他又偏偏理会不到,却向令仪连拱了几下手道:"这可不敢当,这可不敢当!”
令仪笑道;"我不过说句空话,事情没有做到,老先生倒来上了这些个不敢当。”
第59节:第十一回(5)
说着话时,大家离开了茶座,按了参观的路线,向东路走去。令仪的高跟鞋子,走得咯咯作响,已离开远了。计春跟在后面,还隔着个父亲,当然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孔令仪走了十几步路,就向世良点点头道:"我先走一步了,再会罢。”
这一句话说后,她就越走越远了。世良连说请便请便,这就带了计春一路游览。但是走进一幢殿来,口头一看计春时,这却发现他板住了面孔,微鼓着嘴,好象有一件什么大不乐意的事。世良靠近了他低声问道:"孩子!你怎么了?”
计春道:"我不怎么样。”
他虽是如此说着,然而他的脸色并不曾平和下来。世良道:"你走累了吗?这种地方,我们是不容易来的,来了之后,总要看个充量才走。”
计春道:"那自然啦!我也没有说不看完就走。”
他说这话,自不与世良的意思冲突,然而听起他的话音来,便有很不高兴的意思在内。世良对了他的脸上看看,便道:"我们沿着路线,随便看看就去罢。不要久耽搁了。”
计春道;"我在北京念书,这口看不到,下次还可以再来。你老人家是作客的人,第二次到这里来,知道是什么时候。花了钱买票进来,为什么不看足了再走呢?”
世良倒不明白儿子是什么意见?既然板住了面孔,怨气扑人;却又体谅老父不轻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