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父亲擦澡了,于是就向前捞起手巾拧干着,将水泼了。世良道;"我的事,你实在不用管,好好的给我念书就是了。”
计春将手巾脸盆送回屋子去,菊芬拿了小文具袋,也就跟了去了。洪氏点了两点头道:"你看他两人相处得真好。周老板!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把这女孩子给你作儿媳妇罢。”
周世良不觉啊呀了一声,接着道:"你有这样好的意思,我睡着了都会笑醒来;你这样一个好姑娘,给我开豆腐店的人,你老不把她委屈了吗?”
洪氏道:"笑话,我家又不是家财万贯,也不是作了大官,有什么委屈她?”
世良笑道;"只要你有那个好意思,我还有什么话说?我只有管着我计春,好好的念书,报答你的大恩。”
洪氏道:"这话我们搁在心里,不要说破,让他两人混得熟熟的,一说破了,小孩子一年比一年大,害起臊来,两个人就会你躲我我躲你了。”
世良点了头笑着。这两位作父母的,有了这样一个口头契约,对于这一双儿女,更是彼此疼爱起来了。计春有这样一个好父亲,又添上一个倪干妈处处照顾,一个菊芬妹妹前后追随,他的环境,也就比以前好的多。加上他投考的那个模范中学,这校长冯子云,也是一、个不同流俗的教育人才;他接着乡下刘校长来信,已经将计春好学的话,完全介绍过来了。冯子云在未看计春卷子之前;就决定了成全他,后来看了他的卷子,实在不错,就高高的将他取了。计春上了学,世良首先得了一种安慰。他又是个乡下人,吃苦耐劳是他的本色,所以豆腐店的生意,他也经营得很有起色。他照例是半夜四点钟起来,开始磨豆腐,五点钟筛浆,六点钟包着豆干,带做买卖,一直到九十点钟,都是这样忙着。十一二点钟,吃过了午饭,就开始挑水浸豆子;两三点钟,又要包第二批豆干;直要到晚上七八点钟,方才和儿子共了一盏煤油灯,算这一天的总帐。计春看到父亲这样子劳昔,也就不能不用功读书。窗户边一张小四方桌子,常是父亲坐在侧面,儿子坐在正面,两人抱住了一只桌于角,一个看书,一个算帐。菊芬却站在桌子边,翻书上的图画看,或者用纸折叠一种小手工。那个打杂的小四子,也就开始坐在灶门口,靠了柴草綑打盹。他打盹的鼾声,呼噜呼噜响得最吃劲的时候,也就是周家父子工作最吃劲的时候。计春想到父亲每日比小四子起得早,总要父亲起来了,才把小四子叫醒,每晚小四子打盹许久,父亲还在盘帐,年纪半老的人,如何受得了?因之他功课看到吃劲的时候,每每为小四子的呼声,联想到父亲的辛苦,就连打两个呵欠,笑道:"天不早了,我们都去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