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只是乡下人异口同声的,称赞他是神童,又称赞他是孝子,无人不对他客气三分;就是他所钦慕的大老爹,见着了,也远远的站住了点上一个头。这样一来,倒让计春受了一种拘束,怕人说他孝心是假的,倒处处要谨慎起来。因之他这个孝子的名称,也就始终和神童两个字紧密的联结着。王大妈见满乡满村,无一人不谈着周计春,越是想结这一门子好亲。周家有什么事,常是来照料着。世良那一次感冒。虽是只闹了两三天就好了,但是得了一个咳嗽的毛病,整个月不能出力。光阴容易,转瞬到了初冬,稻子都打收清楚了,省城里收稻的小车子,不断的来收买稻谷,行情也就渐渐的向上涨着。世良除了自己的田产而外,还种有人家的田,当稻子割了捆成堆放在稻场上的时候,就曾去请田东家来收租稻。但是东家约一个日期,又改约一个日期,始终是不曾来。因为这个东家的庄子,离这里有三十多里路,实行收租稻回家去上仓,人工上太不合算,请一个工,只好挑回一担稻去,所以他来收租,总是将稻折了现钱带着走。不过将稻折价,还是一个讲究;若是八九月间,稻一上场就来,这时候的稻价,叫刀口上的价钱,一石稻只好折两块多钱,不值什么;必等过了十一月,卖稻的旺月已到,稻价涨到三四块钱,才来收租。眼见一石租稻,至少也可多收块儿八角的了。世良何尝不知道这个原故?只是东家老推有事,不肯前来。自己咳嗽着,计春又再三的说,不要跑路;直等到十一月中旬,东家周高才才坐了一辆人力小车,带了一卷帐簿子前来取租。照着乡下的规矩,东家来了,是必要酒肉相待的。世良招呼周高才和车夫坐了,立刻把王大妈母女请来,请她们代为烧茶,炒北瓜子,杀鸡,打米煮饭;又量了二斗稻,请隔壁店麻子去乡店里买猪肉和豆腐干,还叫他带一个信到小学里去请刘校长来陪东家老爹吃午饭。诸事办妥贴了,计春也就由学校里回来,一走进门,便看到堆稻的那间屋子里,端端正正坐着一位老先生,灰布羊皮袍之外,罩着青布羊皮马褂,真是个有福的样子。他头顶瓜皮绒帽,足登绒面大棉窝;这还不算,父亲私有的那个泥火笼子,也放在他脚下烘脚,他虽是三年前,见过东家一次,现在有些不清楚了。但是一看之下,他就知道是东家来了。走向前去,笑嘻嘻的叫了一声:"东家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