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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这样写道:“只有一点,我希望我的女儿明白,这就是我深深感谢她给了我另一种生活。我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如果她的盛开需要肥沃的土壤,那么我情愿腐朽在她的根下。”

然而很快,严峻的社会现实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诺言是何等胆大与轻率!我是惟愿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快乐、幸福。可是孩子一旦会说话会走路就算是进入了社会,社会则有社会的标准和要求。再说现实中意想不到的情况随时随地都会发生,连我们的家庭我们自己以及每个人也都在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而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错综复杂矛盾重重。这个时候,我沉重地意识到:把一个婴儿喂养成白白胖胖能说会走的小家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一个母亲,哪怕把自己的血肉化作营养全部灌输给孩子,那都是不够的。到底怎么去做,才不会事与愿违呢?到底怎么去做,我们的爱才能成为孩子进步的台阶而不是束缚与羁绊呢?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时刻刻地与孩子面对现实和人生,处理大大小小的矛盾与问题,我们的言谈举止,举手投足,所作所为,该如何动作才算是真正地爱了孩子呢?我这个母亲,究竟怎么腐朽才能保证孩子的土地肥沃从而使她得以盛开呢?

——孕育这个生命的最初发问,还是又回来了。终极问题总是与孩子的成长如影相随。我一直探索,探索,探索到今天,蓦然一回眸——19年过去了。

3.为亦池举行了一个抓周仪式

其实一切并不遥远。我清楚地记得:关于孩子的教育以及她将来的出息,作为一个重大问题,明确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那还是她才刚刚进入人生第一个周岁的时候。

随着亦池周岁的到来,我大有苦尽甘来的感觉。整整一年、四季、365个日子的熬夜、辛苦和劳累,换得了一个白白胖胖牙牙学语的可爱小姑娘,以后的日子应该就是俗话说的“有苗不愁长”了。我想我可以不再像从前那么紧张了,我可以任由孩子在室内走动摸爬,我可以躺下舒展一下酸痛的身子骨,也可以看书写笔记开始构思新的小说了。我停笔一年了,强烈的写作欲望时时刻刻地冲击着我。

一个由自己亲自哺育的婴儿健康地年满周岁,做妈妈的真是很开心。为了纪念来之不易的周岁,我们依照民俗,为亦池举行了一个抓周仪式。我们让亦池坐在大床中央,将书本笔墨、胭脂口红、算盘计算器、锅碗瓢盆,还有玩具手枪、玩具动物、玩具农具等等摆放在她的周围,然后兴奋地等待她抓起某件物品。《红楼梦》里头的多情公子贾宝玉,儿时就喜欢胭脂口红,抓起来就往口里送。我的儿时抓周,抓了一把香葱,当时大人们高兴地认为这是预示了我的聪明;成年后我才发现自己并不怎么聪明,想必那是预示我喜吃荤腥吧,因为这一辈子葱姜蒜我都爱。待一切准备停当,我松开了亦池的手,让她抓一样她最喜欢的东西,亦池乌亮的眼珠骨碌骨碌转,咯咯地笑着,朝四周梭巡了又梭巡,然后,扑向一把锅铲,坚决地抓起了它。我们大笑。我宣布:我的女儿将来大约是个厨师了。

亦池抓周的故事,本是一个闲话笑料,在茶余饭后的聊天中,我乐呵呵地向亲朋好友讲述。然而,我诧异地发现,人们的表情很不对劲。人们总是勉强地敷衍地笑一笑,就把我的话题岔开。聊天变成争相传颂,人们传颂的还是轰动全中国的神童宁铂,还是干政谢彦波等那些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的少年大学生。尽管十余年过去了,当年中国媒体对全国人民进行的狂轰滥炸式宣传,已经深入人心。人们对宁铂两岁能够背诵30多首毛泽东诗词、5岁学中医开处方、14岁被中国科技大学破格录取的故事,依然津津乐道,心驰神往。干政切瓜的故事,宁铂父亲如何严格辅导宁铂学习功课的故事,被演绎得神乎其神,依然强烈地鼓舞和引导着父母们。人们从神童一路谈论到眼下,某个同事或者某个邻居的小孩,谁谁经常获得数学竞赛奖;谁谁一举考上了清华、北大;谁谁考取了公派出国留学。人们谈论的时候羡慕得双眼贼亮。我被晾在了一边。最后人们热切地彼此咨询、打听和介绍:汉口的青少年宫或者武昌的华中理工大附近,开办了某某幼儿数学班;或者说,某某老师可神了,在家里秘密开办辅导班,不通过熟人介绍人家不收学生,而只要进了他的班,数学考试绝对拿高分。

终于有一天,我的一个好朋友,在闲聊的时候猛然拍了我一巴掌。说:“拜托啊,你就不要再说亦池将来当厨师的故事了。你是傻呀还是发昏了?一个女孩子,厨师是个什么好职业?在社会上地位能够高到什么程度?过去我们教育孩子,讲的起码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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