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仓库已经空了。今天,大家就相帮着把这些遭灾的人家搬到仓库里去住,吃的,用的,将来国家会管,但国家还没有来的时候,大家尽量帮助一点!”
驼子刚回来时,发现自己在老乡亲们面前说话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作用了。可在这个早上,他又找回了机村人对他的敬重。这次讲话,他没有讲革命,没有讲主义,他只是提了一两次国家。而国家已经在路上了--如果县里和公社就是国家的话。电话线断掉了,伐木场的电报机发出了消息。这次,老天爷很公平,伐木场也遭到了泥石流大规模的袭击,“造成了财产与人员的巨大损失”。
暴雨刚停的那个早上,国家的救援卡车队巳经在路上了。车上装满了衣物,帐篷和粮食、药材,更有成车的锄头与铁锨,有辆车上还装了许多捆***的书。但是,离机村还有几十公里的地方,车头上插着红旗,车厢上贴着新鲜的红色标语的车队就被泥石流阻住了。对森林的大规模砍伐不止是在机村,而是在整个公社,整个县,甚至是整个自治州,整个国家普遍地进行。受到泥石流冲击也不止是机村一个地方。车队甚至带着电台。带队的***副主任老魏让电台给伐木场发去了电报。指示伐木场要发扬工人先锋队的模范作用,在自身做好抗灾工作的同时,要尽力给机村的少数民族农民兄弟一些支持。伐木场院子里摆着好多具尸体,施工场地也亟待修整,但他们还是打开仓库,筹措了一些粮食,动员工人们捐出了一些旧衣服旧被褥,来到了相隔不到两里路的机村。但是,他们待中的工农一家的融洽场面并没有出现。在机村人眼中,正是他们的工作毁掉了机村的美丽田园。伐木场工人进人村子时,远去垦荒的队伍刚刚出发不久,人群聚集在广场上还没有散开。但他们一到,人们就四散开去了。他们带去的都是令久处贫困的机村人眼馋的东西,可在这个刚刚被泥石流前所未有蹂躏过的村庄,没有人再对他们带去的东西看上一眼,他们怨恨的眼光都落在这些人的脸上了。这些人把带去的东西放在驼子跟前:“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
驼子说:“这里的老百姓什么都不要,就想听你们一句两句抱愧的话。”
伐木场的人本来就有着很强的优越感,这回热脸贴到冷屁股上,再听驼子支书这么说,火气就上来了:“我们也是给国家建设做贡献,我们也是国家分配的工作!道歉?凭什么?”
驼子支书叹口气:“既然如此,请带着你们的东西回去吧。”
工人们就抬着他们的东西原路回去了。
驼子目送他们一步一滑在泥泞的道路上走远了,转身把双手背在身后独自往村外去了。既然泥石流已经无可阻挡,既然砌那长长的石墙也是徒劳无益,只好在泥石流冲刷不到的地方开垦荒地了。他慢慢挪动着腿僵腰硬的身体,他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尽管他刚刚回到机村,但机村的山山水水,都深刻在他的记忆之中。在新一村时,他常常梦回故乡,但这个故乡竟是机村,而不是他十几岁时就跟上红军队伍离开的那个故乡。那个故乡的记忆在机村的遮蔽下已然面目模糊了。现在,他走在灾后机村的土地上,就像在梦中行走。灾后的空气水气饱和,使这个秋天上午显得特别的阴冷。他不想去看庄稼地,去看那些未及收割就被掩埋到泥水底下的粮食,他一颗农民的心经不起强烈的难过。他只要像现在一样,怀着发现新垦地的希望,去看那个不用去看也巳经了然于胸的地方。然后,他登上了达瑟建有树屋的那个小小的山冈。这个浑圆山冈耸立在村庄的左后方,本来,这是村后山体的一个部分。但是,山坡俯冲而下后,像一个人一时站立不稳,把怀中抱着的包揪跌落地上,于是,在村庄和庞大的山体之间,有了这样一座小小山冈。山冈上丛生着一些灌木,一些大树。夏天,那些灌丛间的草地上会生出许多蘑菇。解放前,驼子刚开始准备盖自己的房子时,一度选址在这个地方。但他发现,这个地方太髙了。如果盖一座房子,这座房子将高踞于整个村庄之上。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把房子盖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努力让自己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这样就不用老去想机村灾后的种种惨状。他慢慢往山冈挪动身子,他知道,山冈后冒出巨大华美树冠的那株树,一个叫达瑟的年轻人藏了许多书籍在上面。他终于爬
到了冈顶,站在达瑟的树屋下,看见了一座房子的遗址--石头墙基围出来的一个长方形的方框,墙基的里外,散落着一些被火烧过,正在腐烂的木头。那些腐烂的木头之间,长出了许多杂草:牛耳大黄、接骨草、臭蒿和果子上带着无数粘毛钩子的牛蒡。这类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