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捉拿我们这帮为非作歹的野孩子了。
闯下祸事的我们不在村里,我们在山坡上追猎野兔。青壮年们正在山坡上修筑阻挡泥石流的石墙。
这些闯进村里来的家伙认为一定是那些在家门口晒太阳打发余生的老人们把我们这些野孩子藏了起来。老人们自然无法把我们交给这些愤怒的家伙。于是,他们的怒火升级了。他们认为这是一个事先谋划的阴谋,是对工人阶级崇高地位的蓄意挑战。
他们因此带走了两个老人。
消息传到工地上,人们心里正窝着火呢。一者,明知道这些石墙无法挡住滚滚洪流,还要徒费精力去修筑;二者,要是那些人不来砍伐树木,机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愤怒的人们呼啸而去。一大群人跑过收割过后的土地,在身后留下大片弥漫的尘土。
等我们跑到伐木场的时候,一场混战已经接近尾声了。面对有组织且数量占优的工人阶级,机村的乌合之众已经受伤甚多,成溃散之势了。问题是,在这时候,要想成功逃离也不容易了。伐木场有上千人众,百分之九十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一拥而上,几个人对付一个,村民不是头破血流,就是乖乖就范,束手就擒。
那些家里没有我们这样野孩子的人家不干了,他们要求交出我们来平息事端。
惹下祸事的孩子们都吓得哭了起来。
一直在阻止这场冲突发生的索波挺身而出了。他说:“我是机村的大队长,不要抓不懂事的娃娃,要抓,就把我抓起来吧!”
穿蓝工装的家伙们立即一拥而上,利利索索地把他绑了。有棍子重重地落在他身上。他摇晃几下身子,终于还是慢慢倒下了。刚才呼嘯而来的男人们没有了一点声音,退回了村子里,女人们的哭声响成了一片。
这个凄凉的夜晚,我们这几个惹下祸事的孩子,都被拖回家去饱受了一顿打。
当夜,伐木场的人开上汽车,机村人开上手扶拖拉机上县里告状去了。
第二天,几辆吉普车开进了村中的广场。一群公安和几个穿军大衣的领导从车里钻出来,久违不见的老魏也在这些领导中间。有个领导发表了讲话。讲的是工农联盟,藏汉一家。然后,索波被伐木场的工人带过来了。老魏亲自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鼻青脸肿的他摇晃几下身子,昏了过去。
处理的结果,让机村人感到自己取得了胜利。公安把那个钓鱼的家伙抓起来,塞进了吉普车里,离开了。如今已经是县里头头的老魏多留了一些时候,他一直等到索波清醒过来。
他说:“我有些话要跟他商量。”
老魏走后,大家问索波老魏对他说了些什么。索波并不回答。对他当大队长,机村人是并不认同的,经过这件事,大家都争着称呼他的官衔了。他笑笑,说:“我以前对不住大家,可是,大家再这么叫我,就是乡亲们对不住我了。”
可称呼一叫起来,要收口却不容易了。索波干脆说:“告诉你们吧,我不是大队长了,我犯了错误,我不是大队长了!”
机村人看他不像说假话,于是又心生忧虑了:“没有大队长,我们该怎么办啊!”
索波笑了,但他什么都不说。说他什么都不说也不对,他对卓央说:“妈的,人都是贱骨头,没有人管着还不舒服了!”
他对达瑟说的更有意思:“看看那些羊吧,有头羊带着时总想四处乱走,没有头羊了,又可怜巴巴地叫唤,看着脚下的路都不敢迈出步子了。”
你猜猜达瑟这个傻瓜是怎么说的?他说:“你不要假装说书上那种有哲理的话。”
索波说:“什么叫哲理?”
“所以我叫你不要随便说有哲理的话。”
“好吧,算你有道理。妈的,好像机村随便哪个人都比我有道理,我真成了机村的罪人了。”
达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个人,跟书本有关的时候,他会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但是,任何话题只要不跟书本发生关系,他就无话可说了。
索波换了话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敢不敢去?”他还是笑而不答。
“你听过唱觉尔郎峡谷的古歌,那些传说你在书上看到过吗?”
“我记了一些在本子上……”
“那有屁用。”
达瑟挺直了身子,一脸庄重:“那就是以后的书。”索波表现出来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与达瑟争论两个问题:第一,达瑟写在本子上的字算不算书;第二,达瑟有没有写一本书的权利,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