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里,他妈的,我求你起来,我求你滚起来,把你该死的眼睛动起来,他妈的,你阿妈说得对,你不该跟我玩,你该跟村里别的人去玩,他妈的,他妈的,你只要醒过来,我一定不再让你们一家人闹心,不再跟你玩了。”
但兔子一动不动,格拉瘫坐在地上,用哀怨、愤恨,而又无可奈何的眼光看了母亲一眼,无声地哭了起来。
而桑丹只是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楚楚可怜的样子,坐在那里,在命运之神的注视之下,像冬天还挂在树上的枯叶一样簌簌地颤抖着。
格拉仰起脸来,想看看神灵是不是在天上。但他连天空都没有看见,只看见被烟火熏得黑黑的屋顶,屋顶的一些缝隙里,这里那里,断断续续透进来一些光,一个将雪未雪的下午黯淡的天光。
这个时代神灵已经远遁了。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桑丹和格拉都一下坐直了身子。然后,门被推开了一点,风无形但有力的身子趁机往里拱,要把门完全打开,但敲门的人伸手把门带住了,只从那道门缝里探进半张脸,那是恩波的脸,这张脸上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请问,兔子在这里吗?”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好在从光线明亮的外面往屋子里看,一时间还看不清楚什么,屋子里的人却看见恩波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请问,兔子到你们家来过吗?”
格拉把嘴合上,又把嘴张开,但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兔子告诉我,说要来找格拉哥哥玩,兔子,该回家了。”
格拉好像听见了兔子细弱的声音:“我在,阿爸,我在。”
这时,格拉嘴里终于发出声音了,好像在跟那个声音争辩:“不,他不在,恩波叔叔,兔子不在。”
同时,他觉得身子僵硬冰凉,像是鬼魂附体一样。
但是,恩波笑了,说:“我知道你这个孩子喜欢开玩笑。”
躺在地上的兔子已经站起身来,死过去一次的兔子又活了过来,他绕过格拉,走到父亲跟前,声气细弱地说:“阿爸,我跟你回家。”
格拉喃喃地说:“恩波叔叔,以后我不跟兔子玩了。”
恩波腾出手,把兔子抱起来,风把门完全挤开了。很多光也随之挤进来。恩波高大的身子差不多把这扇门完全堵住了。他说:“没有关系,你们可以一起玩,高兴一起玩,就一起玩吧。”
恩波转过身,带上门,把明亮的光线也一起带走了。格拉还听见兔子在对他亲爱的父亲说:“阿爸,我告诉了格拉哥哥,你要请他们去我们家过年。”
格拉喃喃地说:“不要,不要。”他抱着脑袋,听见自己在心里不断说,不要,不要,不要你们来玩,不要你们请我们吃饭。不要,不要,不要啊!
他挪到蜷在墙角的母亲那里,把回响着奇怪声音的脑子靠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的两只手,一只五指分开,**了他蓬乱的头发里,一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母亲只是说:“我可怜的娃娃。我的好娃娃。”
然后,雪就下下来了。
雪下得那么绵密,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雪一直在云层上累积着,直到天空再也承受不住,终于崩塌下来了。
格拉叹了一口气,紧绷绷的身子在母亲怀中慢慢软了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