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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五

回到县城的第三天,中央电视台播放了一条关于环境保护的消息。

这条消息讲的是柏树,不是岷江柏。要是讲岷江柏,正在修建的电站或许就要停工好一阵子了。电视里讲的是另一个地方的另一种柏树。说的是几千里外的太行山里的一种柏树:崖柏。这种柏树在那个地方比岷江柏还要稀少,从电视画面上看,都没有一棵像样的大树了。镜头所到之处,只是一些光秃秃的悬崖,比电站工地四周那些悬崖更高更陡峭,也更荒芜。在那些崖壁上,这里那里,还有一些盘曲的树根,一些斜倚而出的残枝或幼树,但是,就是这些叫崖柏的残根剩枝,引发了人们的疯狂。就由于这种木材也跟岷江柏一样有漂亮的纹理,还含着些香气,在拜物的热潮下受到空前的追捧。人们把大件的制作成根雕,小件的车成一颗颗珠子,小粒的制成佛珠,大粒的制成手串。因为材料稀少而价格暴涨。于是,这些面临灭绝的崖柏又面临着新的浩劫。人们冒死攀上悬崖,把最后的根从岩缝里挖出来,把艰难萌生的新枝砍下来,制作根雕与串珠。

这本是一条遥远的消息,本是一条呼吁保护环境的消息,不想却在这个生长岷江柏的地区,起了另一种效果。很快,来当地寻找香柏的人就络绎不绝地出现了。那些人带着大量的现金,开着皮卡车,在乡下四处游走,说:崖柏,崖柏。他们聚集在县城的藏式和汉式茶馆,聚集在大酒楼和小饭馆,说:崖柏,崖柏。

很快,本地人一直称为香柏的岷江柏,就有了一个替代的名字:崖柏。

岷江柏变成了崖柏,价格也直线上升。仅仅一个星期,价格翻了三倍还多。

这个地带的人们,已经经历过虫草价格的疯长,经历过松茸价格的飞蹿,经过了这种经济奇迹洗礼的人们不会不相信又一个经济奇迹来到了。

这可把多吉高兴坏了,他开着皮卡车,带着王木匠在四乡游荡。手工合作社是当地企业,外地人不是竞争对手,何况还有一眼就看出木材品相优劣的王木匠。多吉说,妈的,早知道这样,当年我还为开除公职伤什么心!

王木匠说,可我还是为这些树伤心的。

多吉嘲弄说,原来王泽周的死脑筋是从你这里来的。

手工合作社另一个隐身的老板,贡布丹增也带着一位收购崖柏的大老板从省城回来了。

多吉很得意地向他报告这段时间意料之外的收获。

贡布丹增的评价却是:小打小闹。

他带来的大老板也说,的确是小打小闹。

大老板的话是在那座花岗石丘,在那几株枯死的老柏树下说的,是在王木匠带着他们上上下下看完他们家那座老房子时说的。老板说,让那些人去搜罗那些残根断枝吧,我只要这座房子,还有这五棵老树就够了。

不是没有人打过这座房子的主意,但多吉说了,王木匠是合作社的顾问,所以,这房子也只能卖给合作社。更不是没有人打过那几株老柏树的主意,但这么大的目标,不得到相关部门的允许,即便这几棵树已经死了,即便这几株树最后的命运就是被大水淹没,但还是没有人敢轻易下手。

贡布丹增说,这个容易,那些人找不到的庙门,我知道开在哪里。

大老板每只手腕上都戴着不止一串手串:檀香木的、琥珀的、蜜蜡的。硕大的珠串间还有一只大表盘的表,指头上还有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弄得他的手都不被人关注了。他包里还有十多串菩提子的佛珠。看完王泽周家的老房子,还有那几棵老柏树,他和贡布丹增就上山往白云寺去了。他们要请活佛给这些佛珠开光。

临行,他从包里拿出两串崖柏木的手串,对王木匠说,看看你的手艺,能不能做出来同样的珠子。

当天下午,王木匠就在手工合作社的车床上做出了同样的珠子。除了纹理、色泽与崖柏稍有差异,拿到手里也立即就有香气入鼻。

多吉说,原来我想就拿这些柏木做点家具,乖乖,这么多木头能车出多少珠子!

晚上,疲惫不堪而又兴奋不已的王木匠回到家里,他喝了一点酒,说,这下好了,我们家的房子保住了。

王泽周觉得父亲也陷入那种传染性极强的疯狂状态了。

母亲却说,大水不会淹我们的房子了?

王木匠说,来了个大老板,他要把房子买下来,一模一样地在另一个地方重建起来。王木匠说,你们猜猜这座房子他出多少钱?告诉你们,三百万元!我是做梦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几天后,他们家就真的收到了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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